2012年12月24日星期一

劉細良: 北韓人的火箭與母愛


金正日靚仔?他引領世界時裝潮流?他兒子金正恩係完美化身?我們對北韓人的行為及價值觀深感迷惑。金正日逝世,民眾呼天搶地,痛哭流涕,我們一邊看一邊狐 疑:「究竟真定假?是否不痛哭會受罰?」我們也會問為何現今世界,還有一個用流氓要脅作外交手段的國家?以不遵守自己簽署的核不擴散條約為榮?

對北韓的一切,有太多無法解釋、不可理喻的事,最後唯一解答是北韓獨裁高壓加上個人崇拜六十年,造成了這個怪異國度。B.R.Myers是德國杜賓根大學 北韓研究博士,現在任教於南韓東西大學國際研究學系,他用八年時間,完成了對北韓人政治意識形態的研究,於2009年出版:The Cleanest Race:How North Koreans See Themselves And Why It Matters一書,突破了我們認為北韓人是愚昧與瘋狂結合的刻板印象,此書最近由台灣面譜書房翻譯出版:《最純潔的種族:北韓人眼中的北韓人》。

作者試圖解答我們的疑問,北韓人對金家三代領導狂熱祟拜,是真傻還是假痴?Myers認為北韓人相信的,既非共產主義、亦非金日成主體思想、先軍政治,北 韓人相信的是種族主義,他們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純潔最文明的民族,像孩子一樣天真純潔。這是日本殖民時代所灌輸予韓國人的世界觀,用以切斷傳統以來與中華 文明的聯繫,賦予韓國與日本民族一樣,是在亞洲獨特的民族。日本神話歷史神武天皇被日本人視為神聖種族創立者,金日成照抄過來,出現了創立神聖朝鮮種族的 檀君,日本有神聖富士山,北韓則有檀君出生地白頭山。

韓國種族神話,與日本及德國不同,日本用種族主義合理化對外侵略,德國提倡阿利安人優越性,貶低其他種族。但北韓人知道自己體格無優勢,智力也比不上美 國,但北韓人相信自己是有美德,像孩子一樣純潔易受傷害,他們只想和平地生活,卻不斷被入侵傷害。歷史上韓國欠缺偉大領袖保護如此純潔天真民族,所以才有 苦難,偉大金日成正是保護者,他與勞動黨像母親一樣,保護天真純潔的孩子。獨裁者形象工程多是宣傳權威的父權形象,像希特拉、史太林,威嚴而具智慧,但金 日成、金正日反是母親形象,照顧人民,噓寒問暖、慰問戰士,金氏父子比其他獨裁者,在情感上更有吸引力 ,也令北韓人會在悼念活動中痛哭流涕。

Myers按佛洛伊德精神心理分析,認為每個孩子都渴望一個有陰莖的母親,一個真正全能、集兩種性別於一身的父母。而北韓人相信自己是天真的孩子,他們需 要偉大領袖像父親一樣保護,也要像母親一樣縱容自己撒嬌。而我懷疑金日成的宣傳形象,有可能也是冒仿毛澤東,因為毛在五十年代政治宣傳中,也是突出他母親 形象。

北韓人並非愚蠢或瘋狂,只是在長年隔絕外界下,對世界充滿恐懼不安,擔心天真純潔的種族受污染,被侵害,因此才放下理性,投入偉大領袖的懷抱。此書從神話文本分析民族集體信念,切入北韓政治神祕國度,另闢角度,是認識北韓人及政治的另類讀本。

- 原文刊於《讀書好》第六十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