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28日星期五

陶傑: 二○一三年




香港的居住危機,梁特首說要多蓋房屋,但他沒有從另一角度來想:不是房子不夠,而是人口太多。

香港人懷念的八十年代,人口只有五百萬,粗略可以論證:香港這個地方,人口的臨界點就是五百萬。

今天,人人都說中國大陸的發展很好,香港的未來在大陸。按照這樣的邏輯,香港人應該北上移居才對──正如十九世紀末,英國和歐洲都認定美國最有工業和經濟的美好前途,英國和歐洲大量向美國移民。

今天,同樣的機會來了。認為中國大陸擁有美好前途的,請盡快移民大陸,而中國政府如果想協助梁振英解決香港的居住問題,就是協助香港人北遷,而且,申請來香港「團聚」的大陸人應該減少──港男在大陸娶妻生子,應該搬上大陸長居,而不是把家人申請來香港。

這一點,又是普通的常識。如果沒有發生,只有一個可能:中國大陸的前景,並不是像香港一般人渲染之好。

二○五○年之前,世界人口會增到九十億,國際機構統計:今天,全世界人口平均每天需求八千六百萬桶原油,二○三○年,會增加到一億一千六百萬桶,但屆時全世界還有十四億人沒有電燈。

中國每天增加一萬四千輛新車駛上公路,二○三○年之前,有四億中國人離開農村遷往城市。香港的前景死活,緊扣在這股瘋狂的趨勢裏。

建更多的公路,挖更多的石油,對於解決汽車增加,不是辦法,改用其他能源,像電池汽車,才是。如此類推,面對中國大陸強勁的增長,香港要自保,先是把自己的人口減少到五百萬,多餘的人口向北推。

但是,做得到嗎?誰都知道不可能。為什麼?原因很簡單:香港有英國人留下的法治,人有安全感,於是,人人開始欺騙別人,也在欺騙自己。這是二○一三年不令人樂觀的理由,因為,騙局還在繼續。


陶傑: 大洗腦

特區政府的國民教育有「北京模式」的印刷品為證,是企圖推行一場政治洗腦。特府的人否認,笑嘻嘻說:「洗腦?洗腦邊有咁易?如果減肥纖體的廣告有效,我哪裡還有這個大肚腩?」

此一辯解,本身就是洗腦之一種。這個光頭而肥胖的特府智囊,用他的大肚腩來否定廣告的洗腦有效,是偷換概念。

第一,他自己本身是成年人,亦為梁特的第一「智囊」。既稱「智囊」,智商當然高過一般沒有知識的中國老百姓。第二,減肥纖體的廣告,對象是愛美和追求苖條的香港女人,這些電視廣告的設計,訴諸女性觀眾,而不是男人。第三,即使有醫生時時宣揚中央肥胖會有害健康,但香港充斥各樣宣揚美食和豪飲的「文化」,飲食的資訊廣告,其洗腦的效力遠遠超過醫生警告暴飲暴食、中央肥胖帶來的健康威脅,所以這位肥智囊,挺着一個大肚腩,不能證明洗腦無效,剛剛相反,他是洗腦的犧牲品。

如此低庄的 sound bite,我很奇怪,香港的傳媒無人識得辯駁。想深一層也不出奇,因為香港是一個洗腦的城市,而中國人也是最容易接受洗腦的民族之一。
洗腦容不容易?容易極了。尤其對於心智未成熟的幼稚兒童,對於教育水準低的農民婦孺,以及對於大腦發育殘缺不全的所有愚眾。

童話故事《愛麗絲夢遊仙境》,愛麗絲遇到撲克牌皇后,皇后告訴她一件不可思議的奇聞,愛麗絲大呼:「我不相信!」

「不相信嗎?」皇后深情無限地說:「再試一次,深呼吸,閉上眼睛。」愛麗絲笑了,她說這樣是沒有用的:「人無法相信不可能的事。」皇后說:「你一定很少這樣練習。深呼吸,閉上眼睛,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每天練習半小時,我會在早餐前就能相信六件不可能的事。」洗腦就是如此的簡單:深呼吸,閉上眼睛,只須聆聽不斷重複的一個謊言,就會相信。

洗腦如果不容易,世界上哪有如此龐大而發達的廣告業?因應民族智商高低的落差,各國的廣告當然也有訴諸直接灌輸和間接的影響。

七十年代,香港的「平霸」向師奶直接喝令:「買平嘢,平霸啦。又平又靚呀,平霸啦。總之買一切電器產品,都係平霸啦」。這樣的廣告,今天沒有了,因為據說民智已開。

同期的英國電視廣告就沒有這類直接敲擊入腦的釘子型廣告,那時有一隻英國小雪茄,電視廣告很著名:一個光頭佬,走進即影即有的長盒子,不斷擺甫士,鎂光燈閃動時,總是把他的樣子拍歪了。最後他接受現實,施施然抽出一支小雪茄,呼吐之間,開懷而釋然。廣告的訊息是:破涕為笑的快樂,有時只是一陣小雪茄的青煙。這類廣告是文學創作,為一個智商高、文化修養相當的社會而設。民族的質素有上智下愚之分,所以出外旅遊,無論到北歐美國,還是第三世界,考察一個民族的優劣,最準確的方法是在酒店房裡看看這個國家的電視廣告。訴諸直接口號的炮轟灌輸,其民族必蠢。相反,廣告有詩意,愈是含蓄而不直接,這個國家的民族智商必高。法國的電視廣告,公認最有藝術性,所以法國佬(我指是白種人)傲視全球,他們寸得起。

當然,將全民洗腦驅往毀滅的深淵,像一九六七年一個大國集體鬼上身,人人揸住一本《毛語錄》自相殘殺,十五六歲的中學生,解下皮帶,抽打校長和教師,調動全民創造此一偉大的奇觀,也需要一個天才。三十年代納粹希特拉,竟然也能驅使有高度哲學和音樂品味的日耳曼民族,釋放仇恨,屠殺猶太人。這兩個中西方的例子,前者毫不令人奇怪,我認為是正常,後者則令人不可置信,完全是異數。

阿拉伯國家的信仰缺乏精密的理性邏輯思考,因此最容易受阿蓋達組織洗腦。一個民族對洗腦的抗禦力,除了教育的方式,還與宗教傳統有關。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無論是天主教還是伊斯蘭教,信仰一旦執迷,則成謬誤。中世紀的歐洲,人人相信黑貓帶來噩運,或三個女人在橡樹下八卦,即成女巫,互相告發,宗教裁判所即刻來開審。幸好文藝復興也發生在歐洲,天文學的哥白尼、藝術家達文西,然後是數學家牛頓造就了以英國文化為首的理性、科學、寬容,所以人類得以活在陽光之下,是因為五百年來的西方文明。

沒有經歷過文藝復興的民族,遭到天譴。世代循環,則很難走出愚昧的詛咒。現代對洗腦最有研究的是共黨的蘇聯。

二十世紀初心理學家巴夫羅夫對狗分泌唾液的條件反射做研究,很快被列寧招攬,叫他將人作為對象。蘇共下令巴夫羅夫的實驗室向五六歲的男童做實驗,想辦法令他想到或說出數字「 4」的時候,口腔就分泌唾液。不斷重複,最後成人要求男童計算 8除以 2,在一個 4字尚未出口時,就發現這個兒童分泌唾液了。

巴夫羅夫的洗腦,到一九五六年,才由英國精神病醫生沙剛出版著作《思想戰爭》( Battle for The Mind),詳盡介紹,西方才深入了解洗腦的詳情。

相信「洗腦冇咁易」的人,本身就被洗腦了。不相信?環顧四周,看看幾多早已退化為半人半畜的生物,他們開口就是垃圾,就知道思想戰爭早已開始,老實說一句,如果你不多幫襯本人的專欄,你已經成為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