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24日星期六

黎佩芬: 暴力




平民浴血的照片看了幾天,以巴停火到底叫人感到安慰。戰爭是暴力,虐貓是暴力,網絡欺凌是暴力,「鬧爆文化」都好暴力。白雙全今期傳來語言暴力系列作品之二,題為〈四字粗口〉,一聽說「粗口」心就涼了,唔出得街喎。跟往常不一樣,白雙全這次沒有留下artist's statement,說是要開放演繹。我對住他的嘴型,一邊想到底是哪四個字?看着看着,竟然對不上。而且,說是暴力,他的嘴唇卻很柔軟。

然而,我卻覺得梁振英「交代」僭建好暴力,他一邊說自己開誠報公,一邊當眾自打嘴巴,對於記者迫問何以早知僭建特首選舉時不提,他不答,只重複說「沒有誠信問題,開誠報公」。講大話「唔記得鰦」變成「無誠信問題」,網絡所見,當然「鬧爆」,官員班子卻紛紛和應納入制度,如此的制度暴力深而廣之,又將要煽動多少的暴力?

不如帶大家行開下,去下緬甸(003),去下挪威(002)。緬甸變天,奧巴馬剛當選就去了,引來了道德爭議,今期譚蕙芸帶大家去一趟。至於挪威,香港人大都信奉低稅就是王道唔係攬住一齊死,近日更爭相傳遞福利國家都要爆煲之說,事實是,英國近日有研究指出,幾個北歐福利國家是全球最繁榮的,香港反而遠遠落後;受訪者更提供了一個新奇的觀點,全民共享的福利,反而提高交稅意欲。

很喜歡昌明的短文,關於在暴力充斥的社會中如何處世,互勉之。


昌明: 以巴,你懂嗎?

朋友知我毫不關心政治,聽說編輯想約我寫以巴,笑道:你懂得什麼是以巴嗎?我說:怎麼不知?從以色列立國以來,以巴問題從未解決,只不過近日轟炸,又傷及平民,而且兒童站出來申訴,衝突升級,才更受國際注目。

記得1995年隨學校師生去北京參加第四屆世界婦女大會的非政府組織論壇,論壇被安排在偏遠的懷柔縣舉行,令懷柔政策這幾個字在我心中多了一些負面意義。曾聽過幾個巴勒斯坦少女親口講述她們去以色列交流的經驗,其中一個走在街上,還遭一名以色列士兵吐口水。

法國新浪潮導演高達,晚年在一部電影裏抗議猶太人從二戰納粹的受害者,一變而為對巴勒斯坦人的壓迫者。《東方主義》作者薩伊德不斷撰文反對以色列的霸權,但他和選擇定居以色列的俄裔猶太鋼琴家巴倫邦卻是好朋友,還一同合作出書。政治上的敵對出於許多利益計算,但平民是有可能而且有需要跨越國界和文化的差異,彼此對話。同樣情也見於印巴衝突,印度紀錄片導演晏納柏域丹的《戰爭與和平》,十年前曾在香港太空館放映,除了煙硝瀰漫的畫面之外,也拍出了民間的和平運動及印巴兩國人民的友誼。

在不義和暴力中尋覓愛的希望

政治上的衝突雖然牽涉面廣,且往往成為觸目的新聞,但生活不可能總是你死我活。經過共產主義和資本主義激烈交鋒,而幾乎全面走資的當今世界,大多數人仍活在資本剝削下,即使資本家也不見到比無產階級更自由,儘管他們會更有權勢,更有財力,但同樣不能把這些帶進棺材。制度不是永恆的,但改變需要時間和機緣,企圖用暴力來加速轉變,或用暴力來維持現狀,都是不智。

但我無法為這種大規模的不智尋求一了百了的解決,只能就當下身邊所及,尤其是對自己的不智,盡量負責。以巴問題我的確認識膚淺,而當日見過的巴勒斯坦女孩,不可能每天充滿怒氣地活着,一定會找出讓自己心理平衡的方法,在不義和暴力中尋覓愛的希望。要是她還安然活着,且已生兒育女,此刻會否為孩子憂心,就像今天有些香港父母為未來孩子必然經歷的大規模洗腦而憂心。

但是,洗腦是否成功,還是未知之數。民間流傳的政治笑話,一再提醒我們,當權者的伎倆總是充滿破綻。有壓迫人的制度,就有諷刺的藝術。雖然我開始同意,唯其諷刺對象是醜陋而終會消滅,所以諷刺也沒有永恆價值。但不諷刺,不還擊,醜陋的現實會自行消滅嗎?我們需要匕首文學,多於消閒文學嗎?過分諷刺也是一種暴力,現在我寧願多用讚賞的光,去驅逐不智的黑暗。

剛剛新聞說以巴達成了停火協議。協議是否能保證永久和平,誰也不知道,但協議反映了人永遠希望和平相處,毋須在人每次犯錯時都推諉說:這是人性惡的表現。讓我記住的,不僅是被吐口水而激起義憤,更是沒有因義憤而令面容扭曲,轉而成為施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