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9日星期二

陶傑: 國運與人緣




讀歷史,除了知識,還要培養一點心得。譬如「國運」這回事,是不是一定受統治君主一人的運程支配?還是倒過來,國運業力巨大,要變了,像地震板塊碰撞,相反,此時坐在帝皇寶座上的,是一個沒主見的弱主?

譬如,法國大革命,或是無可避免的,因為貧富懸殊惡化到極致,人民已經覺醒,但是,大革命本來不必死那麼多人,因為國王路易十六的愚魯怕事,隨波逐流,才把自己送了命。

但路易十六也不是壞人,只是拿不定主意。王后瑪麗安東妮,才是害人精。她喜愛風頭、奢華、享受,在梵爾賽宮,戴着珠寶,拿着面具,在花園裡與貴族嬉笑追逐,出席沒完沒了的舞會。

民間恨透了這個從奧國嫁過來的王后,輕蔑地叫她做「那個奧地利女人」(L'Austriche)。國王本接受君主立憲,但瑪麗安東尼與歐洲的王室通訊,叫各國帶兵攻打革命法國,拯救王室,奧地利先響應,普魯士和荷蘭也出兵。這樣一來,就像鄰近地區趁「保釣」,示威打出「釣魚島是中國的,薄某某是人民的」,救不了國王,革命政權大受刺激,反促其死。

瑪麗安東妮叫國王秘密出走,午夜乘馬車,化裝逃出王宮,邊境有外國軍隊接應。馬車跑了一夜一天,在離邊境才幾十哩,在一個小鎮,客棧主人看見馬車上的胖子,長得像金幣肖像的國王,身份識破,押解回巴黎。

瑪麗安東妮任性而幼稚,不懂政治,只識消費享受,害得都上了斷頭台。

但這是一個女人的性格嗎?似又冥冥中有天意:十九年前,路易十六大婚,瑪麗安東妮在婚書上簽名,拿着一根羽毛筆,不巧滴下一大顆大墨水,黑色的一灘,大臣大驚,這不是好兆頭。

當夜放烟花慶祝,看台又倒塌,死了許多人,哪有這樣巧?路易十六果然是末代君主。像廣東人說的,瑪麗安東妮「腳頭」不佳。「沒有麪包吃,何不食蛋糕」,這句話,她沒講過,斷頭皇后的慘事多次拍過電影,英國的珍西摩演過,但氣質太出眾,皇后本人很俗。哥普拉女兒導演的那部是笑話。四十年代美國明星諾瑪麗(Norma Shearer)那齣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