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8日星期一

陶傑: 只差兩秒鐘




讀歷史的人,久了就明白有「國運」這回事,在獨裁的國家,「國運」之吉凶,特別驚心動魄,只繫於皇帝一人的運道。一個人的運氣好,蟻民可以喘息生養幾十年,一人的腳頭差,許多人跟着無辜遭殃。

譬如「鄭和七下西洋」,是人類航海史上影響深遠的大事,但很少人知道,在因果的道理裏,如果不是一塊鐵板、加上兩秒鐘,就沒有鄭和下西洋。

鄭和是明成祖的人。明成祖朱棣,是謀反搶來的江山。朱元璋本來隔代要孫子繼位,朱棣是四叔,封邑北平,號封燕王,不服氣,覺得這個叫惠帝的侄子,年幼而平庸,沒有當皇帝的資格。朱棣篡位,沒有「唱紅歌」,那樣對中國音樂還有點貢獻,朱棣卻乾脆帶兵從北平南下。

半路上圍攻濟南,守將名叫鐵鉉,先派千兵出城詐降,迎接朱棣的軍隊。鐵鉉想出一計:朱棣兵馬強悍,不要正面交鋒,先布署幾個殺手,躲在城樓上,操作一道千斤的鐵閘,鐵鉉有點迷信,心想自己姓「鐵」,以鐵閘板擊殺朱棣,當頭砸死,一定得手。

朱棣滿懷得意,騎馬入城,城頭的兵士放鐵板閘,哪知只差幾厘米,鐵閘猛墜下來,早了一兩秒鐘,繫中馬頭。朱棣大驚,馬上回馬逃遁。這一逃,保住了命,聚兵再回攻,一路斬殺下來,攻破南京,改元永樂。鐵鉉俘虜之後,凌遲處死。

如果當天濟南城門的千斤鐵閘,趁朱棣進圓拱門時,眼界準一些,朱棣砸得腦漿迸裂,歷史改寫,惠帝一直做下去,就不會在南京城陷時在大火中失蹤,就沒有什麼鄭和下西洋。

所以當日濟南城門這道大鐵閘,是哪幾個兵士操作的?或許患了近視,改變了歷史,這就是燕王一人的命硬。篡位之後,誅殺不肯寫詔書、不承認明成祖法統的方孝孺十族共兩萬人,幾十萬兵員或戰死、或俘獲而砍頭,守城的那兩三個兵,累了多少無辜?

中國的權力繼承,都是如此血腥,據說最近某某一上台,準備活埋二百名「知識份子」,再殺異己五十萬。以十四億人口比例,五十萬太少,這位某某,很慈悲了。所以人家美國大選,總統辯論,權力是如此交承,這叫文明、文明、文明,英文叫Civilized,中文沒有這個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