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19日星期三

許承恩﹕失靈魂無軀殼的國教科指引




919日,「公民廣場」移師香港城市大學。不經不覺,因反國教科行動而起的公民廣場已轉了陣地,近日由大專師生接棒。無可否認,自910日政府讓步,「3年後必須推行此科的死線已不存在」以來,這一科餘下的,就是「德育及國民教育科課程指引(下稱指引)」。不過,很可惜,面對覑這份課程指引,校長、老師、家長、學生仍有百般無奈,無所適從。

沒有「靈魂」的指引

關於指引所帶來的重要問題,許寶強博士、張銳輝老師(91718日)曾於本報觀點版撰文解釋。就此,以下主要依中、小學場景出發,討論當中難處。

首先,事已至此,指引欠缺民意基礎。回顧過往,諮詢次數只得一次,諮詢時期太短,市民又未有機會了解各方意見,且近日反國教意識激烈,如此背景艱難,怎叫家長、老師對指引心服口服,以至支持學校開展?

另外,參考指引,看似樣樣兼備,但現實難以依從。例如,老師既要培育學生接受正面德育價值(p.89),但又要放下權威,保持中立,給予學生自由(p.115);政府多次說明國教科並不「計分」,又不影響升學,但卻在指引中用了9頁指導老師如何評估學生,甚至可於成績表展示學生於國教科的表現(p.95);還有,指引有論及「國民教育與公民教育的關係」,但只是簡單提出「本科雖以德育及國民教育命名,實已包含公民教育學習元素」(p.12),理據薄弱,不但予人「此地無銀」解說觀感,亦令人誤以為此科將以國民概念取代公民概念。除以之外,指引中涉及的學習範疇非常廣闊(p.1419),好處是自由度高,但這種「寧濫勿缺」的原則反倒令人無所適從,課程內容與其他學科嚴重重疊。而且,教育當局一方面指出有很多事例,包括正面、陰暗面的事例可放進課程框架內,但自己編寫課程指引時卻未能提供多元事例,有「自打嘴巴」之嫌,亦令人覺得課程指引只是一塊「大海綿」,表面期望能「海納百川」,但現實絕非如此,千瘡百孔,正式實踐時不明所以。

最重要的是,社會經歷過「公民廣場」一役,對指引欠缺信心。表面看來,指引理念是好,但基於上述原因,指引已失去了原先擁有良善理念的「靈魂」,市民既不信任,學校難以叫學生好好依從。若要令學校公民教育好好開展,指引有可能反變成障礙,學校、老師須衝破重重難關,才能依循這份指引開展學科。

沒有「軀殼」的指引

同樣嚴重的是,指引未能催化有說服力的教材,成為一份空存理念,沒有「軀殼」的文本。回顧過往課程發展經驗,就以曾引起廣泛討論的通識科為例,教育局總是「馬首是瞻」,課程發展處、考評局會提供多樣化的教材事例,亦會提供老師培訓,目的是希望老師能有最佳裝備,開展課程。不過,觀乎國教科開展,教育當局罕有地將「指引」與「教材」劃清界線,現階段不斷強調引起爭議的教材與當局無關,或者已過時,若然未來學校真正推行此科,「辦學團體的目標、學校的校本情和老師的專業主導」(參考教育局長912日說法)將是關鍵。

無可否認,在開展學科初段,教育局需要時間提供樣本教材,不過,教育局只要一天仍未能提供讓市民信服的樣本教材,就必須承認現階段事實——國教科只得指引,而當局未可以做好榜樣,依據指引提供具說服力教材。既是如此,表面上教育局提供自由度予辦學團體及老師,但事實上大家在教材撰寫方面只得一份內容論述空泛的指引依從,接覑已無從稽考。如此開展課程,怎會順利?

回應民意 收回指引

既是如此,政府當局,何必拘泥於「撤回」、「不撤回」字眼,勉強要市民接受這份仍未完善的指引,無端令指引成為「過街老鼠」,反倒阻止學校開展公民教育?既然全港市民一直支持公民教育理念,又認同我們要關愛及認識中國,何不收回指引,廣泛諮詢,好讓公民教育能真正開展?

作者是香港通識教育教師聯會主席



林行止: 彈未拆再添火頭 推國教先正其身

一、曾蔭權政府留下太多「定時炸彈」給他的繼任人梁振英,內地水貨走私客「顛覆」上水秩序,「小事」一樁而已,只因當地居民自發「反抗」引爆,群眾高呼「中國人滾回中國內地」口號,突顯了中港兩地的矛盾;中港邊界走私活動,蓋有年矣,為什麼口宣「要做好呢(這)份工」的曾蔭權不妥善「做好」(擺平)這件事?是他提不起與內地有關部會交涉的勇氣,還是看不到問題所在?不管答案是什麼,他都負有無可推卸的責任!「愛國教育」是另一枚消極後遺深遠殺傷力強的「炸彈」,「學民思潮」和「國民教育家長關注組」在「政總廣場」靜坐絕食一周後撤走時宣布會「拉闊戰線抗爭到底」,果不其然,在短短約十天後,深化的抗爭活動已遍地開花,昨天不僅有穿黑衣的市民在地鐵站派黑絲帶,城市大學師生在學校發起反洗腦集會,教職員協會為爭取與前任校董會主席、行政長官對話展開長期絕食;而「學民思潮」則定明晚舉行「全港關注組交流會」,把「反洗腦科」活動帶進各校園。

顯而易見,曾蔭權(孫明揚和張文光)留下這枚「炸彈」,是需要高度政治技巧才能把信管拆除。可是,梁振英以為獲北京撐腰,何事不可為,竟然無視「遍地菠蘿」,以行政長官個人意志,匆匆推出多項慷納稅人之慨的新政,由於思慮未周且未經立法會這一關,等於點燃多處火頭。舊患未除,政府束手縛腳,「新症」更令有待時日磨合(政治任命官員之間、政治任命官員與公務員之間)的新班子疲於奔命,難成一事,民怨沸騰、民望急降,是理所當然咎由自取的。

二、在反「國教科」學潮中,梁振英說沒有官員要「問責」(因為要問責的都退休矣),他並沒有說錯,然而,現屆政府有關官員,包括他本人在內,因處理此事失當令政府公信受損,決策官員負有行政失誤之責,彰彰明甚。

梁氏從「不撤」到變相「撤回」(當然尚留下厲害「暗着」),誤判形勢,重挫政府威信,事屬必然。港大民研計劃去周公布的調查,主要官員的民望均直線下降,創下上任二個多月的新低,如梁振英得四十六點五分、林鄭月娥五十八點一分、袁國強四十九點一分、陳茂波十六分、吳克儉十七分(五十分及格);中文傳播與民意調查中心稍後的民調,測試市民對梁振英解決民生、民主發展及維護市民自由三範疇的信心,結果「有信心」下跌、「無信心」上升;到了昨天,港大的民調顯示市民對特區和中央政府以至對香港前途及一國兩制的信心,全線下挫……。民望「下行」,顯示新政府斑斑劣績,港人「不收貨」,而那肯定與梁振英政府面對「舊菠蘿」和「新火頭」手足無措頻頻出錯有關。

政務司司長林鄭月娥在「前朝」因為「好打得」,有聲於時,但官拜「新朝」第二把手後,在處理僭建事件上親疏有別,已令民望「插水」,無法明察秋毫,起用有「舊患」的下屬,再被減分;而在此學潮中作「擇善固執」及「不會清場」(事實上,特區政府不能亦不敢這樣做)之言,令人對她的見識與能力有負面的看法。

教育局局長吳克儉甫上任便接此燒得通紅的火棒,手忙腳亂、胡言亂語,適足以顯示他並無 迎難而上的辦事能力,亦缺乏與傳媒作良性溝通互動的基本技巧。上京後義無反顧地要硬推他十多小時前認為「偏頗」的教材,予人以無能無信唯京官之命是從的印象;仕途前路多艱,立法會功能組別教育界候任議員葉建源要求他下台,反映了相當部分教育界人士對他的看法。他實在不宜亦不應戀棧權位。

行政會議成員胡紅玉負領導「開展德育及國民教育科委員會」的重任,可是,面對洶湧群情,她竟然建議政府「擴大委員會職能」,且指「委員會」什麼都可談,擺出開明、民主的姿態,希望藉此把反對者「誘」進「委員會」(其中有未成年的中學生,可見政府急不及待飢不擇食)。在筆者看來,此舉亂了綱紀,為政府日後施政留下隱患;政府確定目標才設專職「委員會」,哪有一遇困難便要擴大其職能……。由於「委員會」新職能包括「不開展」,可是「委員會」仍用舊名,顯得名不正言不順。「委員會」應馬上遣散、改名重組。

還有,深受北京器重的司法界名宿梁愛詩,在「佔領政總」高潮時指「學民思潮」發起的活動,導致香港陷入無政府狀態;然而,「公民廣場」不僅維持良好秩序,靜坐者撿垃圾洗廁所疏導交通,井然有序,哪有半點失控(遑論「無政府」)之象。護「主」心切的梁女士,真的有點「過時」了。

三、筆者要再次讚揚「學民思潮」的幾位小朋友,他們堅拒加入「委員會」,足顯他們讀書無多卻冷靜有遠見。從胡女士 的「陳情」中,政府「有條件撤回」的意向至為明顯,反對派若加入,「撤回」便等於政府接納其委任「委員會」的建議,並非來自外界壓力,政府因而可保留一點面子。這幾位小朋友不上當的智慧,香港政客要好好學習。

無論如何,今後政府若再推某種形式的「國教科」,要先做好內部工作,比如官員—上自 行政長官下至行政主任—尤其是教育部門的,應該學習有關課程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子女都得接受「愛國教育」,那些放洋留學的,則要進「補習班」(九月四日筆者作此提議時,有友人笑說是tongue in cheek,其實不是,此非反諷的話,而是筆者真的認為非這樣做無以服眾);這不僅可讓他們認識祖國,為未來與中國融合做好準備,同時可令市民「口服」(是否「心服」是另一回事)。不久前有位現在已轉職的教育局大員去某學校推銷「國教科」,在座不少家長都知道他的孩子就讀山頂「德瑞國際學校」,那便有如 講者在台上狂抽煙而講題是「吸煙之害」,聽眾心中有氣,看不起他,當然半句「訓話」聽不進耳,更非常反感,暗罵這位大官(和他的同僚)虛偽,說一套做一套……。為了避免類似情況重演,官員先正其身以表率天下,自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