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24日星期一

陶傑: 日資工廠二三事




尖釣之爭,暴亂了幾天,不知如何收場。有人提出最古老的辦法,叫做「抵制日貨」,一概也知道行不通,種種胡鬧,日本人看在眼裏,臉上毫無表情,心中狂笑得流淚。

因為若真要抵制日貨,假設上下齊心協力,全國民生癱瘓九成。所以,一位順德日資企業的香港人報告:上星期,工廠一千多名勞工響應保釣,發動罷工,一齊在宿舍裏抽煙打撲克牌,但是到中午十二點半,工人準時回食堂吃飯。口號是:活不幹,偏白吃,吃窮日本佬。

難得日本老闆很大方,坐在冷氣辦公室。這時候,我們香港人發揮漢奸作用了,身為中高層管理人,時時奔走於頂樓日本老闆和基層中國工人的食堂和生產線之間,報告中國勞工的動向,叫日本人不必擔心,下面那批人,無心鬧事,只想藉機大偷懶幾天,請日本老闆不要考慮關廠撤退。

然後跟高層開場會,領會日方底線,走出來,向工人發表講話──這時,香港人的中介角色,拜一八四一年鴉片戰爭所賜,也發揮作用了。站在高台,清清喉嚨,用帶廣東腔的下三濫普通話呼籲:

「現在大家聽着──殊!不要吵,聽着,咪L嘈啊聽到了沒有?──皇軍的意思,不,日本老闆的意思是:有見於局勢困難,各位工友也要表態,因為中國工人長期為日資幹活,大大的賣力,老闆大大的欣賞,因此特別開恩,與大家約法三章,罷工可以罷,但三天起,最多五天止。老實告訴大家,老闆那邊早有消息,你們再胡鬧也不會鬧得長,這幾天食堂的午飯,大家放心吃,全部免費,而且老闆保證,不會在飯菜裏下瀉藥來報復,連地溝油也沒有,我們,不,日本老闆的胸襟很廣濶的。

只要工友們合作,一起渡過難關,用你們一句老話,顧全大局,公司一定寬大,既往不究,而且,還會甄選幾十位表現優秀者,聖誕組團,免費請去北海道泡溫泉沖涼。大家有沒有看過馮小剛非誠勿擾啊?對了,就是那個美好如天堂的地方,葛優與舒淇都去過,叫北海道。聽話的,好好幹活,不要當恐怖份子,就有得去,好不好?」

我問香港朋友,反應如何?朋友說:剛發表講話時,工人面有憂色,以為是最後的午餐。說到一半,人人低頭拚命起筷夾菜,到最後,放下飯碗,鼓掌歡呼,比一九四九年北平迎接解放軍進城還要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