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23日星期一

鍾倫納﹕從希臘兩次大選看民選兩態



自從1974年推翻軍政府後,希臘政黨為爭選票,不斷投民所好,導致國家入不敷出,失業率現已高達22%,人才和資金外流,賴債也無法維持開支。大部分民眾雖然對政黨失去信心,但習慣了依賴政府又不願緊縮,短期內也別無良策,便洶湧地要求提早大選,以為換一批領袖便可解決問題,這是201256日大選的背景。結果卻證實了民情散碎,執政黨固然失勢,其他黨派的支持更少,最多票的新民主黨僅得五分之一選民支持。

根據希臘憲法,大選後由主要政黨依得票多少順序試行組閣,若組不成,便召集各黨領袖共商,再不成便從新選舉。在大難當前而各黨仍不讓步的情下,5月大選沒能催生新政府,這是617日大選的來由。6月大選依然不能找到一個多數黨,但票數稍聚,民情則清楚地要求有一個新政府,一個由偏右的政黨主導,加上兩個中間偏左的聯黨政府終於組成。

民情可以很快改變

40多天內舉行的兩次大選,透露出民情可以很快改變。5月的大選頗為情緒化,6月的大選則顯示出理性化的抬頭,但透過選舉機制合法地撮合出來的聯黨政府,能否解決冰凍三尺的問題呢?

5月大選表達出希臘人對兩黨輪治的失望,近36%選民棄權,原來兩個大黨一共只得到三分之一的選票,標榜反緊縮的左翼聯盟意外地拿到次多選票,但還不夠六分之一,相當於支持左右兩極的總數:主張暴力的希臘共產黨得8%、舻近納粹的金色黎明黨得7%。近兩成選票投往幾個小黨,得票少於3%的小黨分配不到議席,只能在議場外嘈吵。分配到國會議席的政黨有7個,左右翼都各有支持和反對緊縮政策的的政黨,但即使最大的黨也難在國會內號令別黨。

5月大選反映的支離破碎局面,顯然無助於解決危機,但40多天後,客觀情雖然沒大變,民意卻出現了務實的傾向。6月大選只有很少選民棄權,而且只有5%選擇小黨,一些人即使不盡滿意某個政黨,也掩鼻投它一票,新民主黨票數因而由20%激增至30%。泛希社運票數則由14%跌至11%,終於同意跟新民主黨合作,加上左翼民主黨加盟,以及憲法配給最大黨的額外50席,已超過170席,足夠在總數300席的國會中通過議案。至此,一個比較穩定的決策架構開始成形。79日國會果然以179121票,通過接受資款但要求歐盟放寬條件的方案,達成了務實者預期的後果,股市回升。

決策架構的初定不保障決策過程的穩定,7月初的民調雖然顯示有57%選民支持新政府,但只有46%相信聯黨政府能維持兩年,48%認為很快會再行大選。主因之一,是民間對於應否履行貸款條件的看法依然相持不下——48%48%。主因之二,是政黨間鴻溝頗闊。泛希社運長期跟新民主黨傾軋,除了接受緊縮方案,其他政見分歧甚大。比它更左而反對緊縮的左翼聯盟,由於得票從5月的16%暴升至28%,更加意氣風發,拒絕加入新政府。新政府若不能在短期內扭轉局勢,在下一輪大選中,它有機會成為第一大黨。泛希社運本來便中間偏左,如果左翼聯盟跟它合流,再加上左翼民主黨,票數已達45%,超過右翼。何左翼聯盟在年輕人、大都市居民、公職人員和失業者中的支持都比較多,政治能量較大,新民主黨主導的政府將舉步維艱。

還不可忽視的,是暴力攻擊移民的金色黎明黨在兩次大選都拿到7%選票,主張暴力的希共則從8%減至5%。兩黨合計,有八分一票數選擇極端分子。大選坐實了這兩極端黨派在國會中的地位,讓他們合法地動用公款,令希臘內外不少人士擔憂。

令政情更動盪的,是對情緒化辯題的跨意識形態組合。以一項容許新移民子女入籍的法案為例,兩年前在泛希社運主導下通過,但新民主黨一直認為這個法律會吸引非法移民。一般希臘人對新移民反感,認為他們搶飯碗、分薄福利和增加罪案。新國會剛選出,金色黎明黨便急不及待地要翻案,也很快得到小黨支持。移民法案會不會撕裂新政府?新國會的辯論才開始,民間暴力已經上揚,各地移民居點被蒙面伙眾襲擊,當局視而不見。

不反求諸己  無論選出什麼人都無濟於事

總體來說,短期內連續舉行大選的制度,能夠催生短期妥協,但未足以改變各方對問題的根本看法,脆弱的聯黨政府無法短期內解決積患。很多希臘人仍以不滿政府、政黨和政客,不甘富人逃稅和移錢國外為藉口,不交稅、不繳費,有人還把「不跟政府合作」的態度推諉為在鄂圖曼帝國統治時養成的習慣。不反求諸己,則無論選出什麼人,都無濟於事。近日民間終於有人提起個人責任,發動起「希臘清債」運動,呼籲每人至少捐一歐元,首兩星期只籌得300萬,希臘人口近1100萬,反應仍未熱烈。

作者現居於美國俄亥俄州,曾任教授、研究員和行政主管,個人網址是:TomLChu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