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29日星期日

薛理泰:平壤權鬥六點不確傳言



最近平壤政情發生多年罕見的重大變動。715日,北韓勞動黨中央政治局會議作出決定,解除前勞動黨政治局常委、黨中央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人民軍總參謀長李英浩次帥「一切職務」。

前最高領袖金正日半年前撒手塵寰,目前北韓仍然處於「主少國疑」的敏感階段,國際媒體當然對這個突發事件作出種種揣測。

金正日在世時,非常看重李英浩;李英浩也表現得忠心耿耿,在金正日誕辰七十周年慶生儀式上,他帶頭率領人民軍高層集體宣誓效忠。金正日在幾次公眾集會上,刻意安排李英浩站在他和金正恩中間,顯然是在向外界傳遞一個訊號,即金正日、金正恩父子十分信賴李英浩。

尤其在金正日久病未癒、亟待向金正恩轉移最高權力之際,這項安排旨在對外表明他已經選定李英浩作為他其中一名顧命大臣;這也顯示他有意借助李英浩在軍中的影響力,幫助金正恩順利過渡權力轉移的關鍵階段。

去年12月金正日猝然去世以後,平壤政權安排李英浩在葬禮儀式上的舉止,顯示他在金正恩接掌最高權力的過程中,起着舉足輕重的作用。1228日,在平壤官 方和民眾舉行向金正日遺體告別的儀式上,即由金正恩率領三名文臣、李英浩率領三名武將,為金正日的靈車兩側護靈,表明李英浩似乎以一身繫北韓政局安危之 重,此即一例。

如今金正恩才剛接掌最高權力,席不暇暖,就出重手解除李英浩一切職務,確實有些反常,無怪乎國際媒體和南韓情報機構要對這個反常舉動作出種種解讀了。下面聊舉國際媒體上喧騰一時的各種說法,並予以淺析一下。

說法一:健康出現問題

即媒體轉載北韓官方所稱,鑑於李英浩的健康問題,勞動黨政治局才作出解除他一切職務的決定。平壤認為這樣說法,就可以讓世人信服,則是低估了世人的政治智慧 了。須知道,李英浩才七十歲,在軍方將領中不算高齡,君不見北韓數位軍隊領導人已經年逾八十歲,仍然沒有退休的迹象。何況李英浩素稱健康,在78日他還 陪伴金正恩一起參拜太陽宮,何來病重徵兆?

再說,如果平壤確實是因為他年邁體弱才讓他退休,總可以讓他保留一二個閒職,或者還可以讓媒體報 道一下他的活動蹤迹,何至於如同當年「四人幫」束手就擒以後,即從媒體上銷聲匿迹一般呢?在東方集權國家裏,一位領導人被「解除一切職務」,往往是在權力 鬥爭中落敗的結果,亦即被罷黜的一種組織處理。

說法二:與金正恩爭權

李英浩與金正恩之間為了爭奪最高權力而爆發鬥爭,導致李被解除一切職務。李英浩當過金正恩的指導老師,有師生之誼;金正日列他為顧命大臣,着眼點之一也就是他與金正恩的不同尋常的關係。

況且,李英浩年已七十歲,金正恩年方二十九歲,年屆耄耋的一位老將,他一位如旭日東升的青年領袖爭奪最高權力,匪夷所思。加之,北韓軍方和安全部隊十分重視 「白頭山世系」的血緣關係,李英浩在軍隊中擁有影響力,正是軍隊普遍認為他忠於「白頭山世系」。關於他有意同金正恩爭奪最高權力的判斷,未免離譜了。

說法三:激起軍方反感

金正日父子擢升李英浩過於迅速,激起李在軍中同僚的反感,因此,金正恩為了擺平軍方的反感情緒,解除李的所有職務。這一說法也無法令人信服。首先,李以七十 歲高齡,才獲金正日父子重用,能說是擢升過於迅速嗎?其次,金正日生前視李英浩為顧命大臣之一,正是鑑於他在軍政界擁有的實力,並非「亂命」,想來平壤高 層沒有人敢於挑戰金正日的權威。最後,倘若要平息軍中同僚對李的反感,撤銷其主要職務即可,何至於解除一切職務,一擼到底而不容翻身呢?

說法四:反對金正恩改革

謂金正恩決意執行改革開放路線,而李英浩代表保守的軍方勢力,予以抵制,於是遭到金正恩出手重罰。此說似是而非。今天北韓百廢待舉,平壤高層應有共識,改革 開放確是一條出路。在這個大綱節目下,即使要反對,又如何著手?除了腹誹心謗,高層要員想出頭反對這一路線,也只能選出具體事項作為突破口下手。

想當年鄧小平執意推行改革開放的路線,即使黨內高層置疑,要出頭反對,也沒有聽說有人公開反對改革開放這一大綱節目,而是挑選具體事項,先則置疑、評斷,繼 則各方交流、串聯,終則在中央會議上提出來。基此,有關李英浩反對金正恩的改革開放路線,因而受到懲罰的說法,也缺乏說服力。

說法五:李英浩說話過火

謂李英浩的孫女對同學說,「我祖父的說的話,金正恩大將軍都聽」,李英浩還對家人說過「朝鮮的命運在於我」等語,因而激起金正恩及平壤高層其他人士的憤怒,於是對李英浩下手。以李英浩的地位和實力,這幾句說話何況還是出諸孫女輩之口,是不致於導致他被一擼到底的。

說法六:李英浩中槍重傷

謂金正恩姑父張成澤委派心腹、人民軍總政治局局長崔海龍派部隊拘捕李英浩時,與李的衞隊爆發槍戰,以致李英浩中彈重傷等語。此說也不靠譜。

在東方集權國家,最高當局要拘捕某一個權重一時的高官時,基本上都是採用「開會」、「傳達文件」的方式,基本上就沒有發生過派部隊深入龍潭虎穴,擊潰對方的衞隊後,再把行動對象拘捕到案的事例。

筆者將在下篇文章中續談看法。

作者為史丹福大學國際安全和合作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