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8日星期日

孔捷生: 薊縣大火,要錢還是要命



日前天津薊縣萊德商廈大火,官方稱罹難十人,民間說法燒死近二百人。在「穩定壓倒一切」的國度,真相從不存在,甚至這兩個字本身就是禁忌,就是原罪。死難者「頭七」那天,民眾聚集鼓樓廣場悼念,四周軍警林立,如果不是剛發生了四川什邡事件,當局對此類「群體事件」從來都是下狠手武力驅散加秋後算賬。

問題是民眾要「火後算賬」,據僥倖生還者的證詞,商場經理下令關閉大門,「不結賬不能走!」導致許多人逃生無門。這不由使人想起當年新疆克拉瑪依小學生滙報演出時的一場大火,台上官員要求「讓領導同志先走」,結果官員悉數全身而退,卻有近三百名小學生活活燒死。官本位和錢本位,這正是當今社會的「核心價值」。

新疆那場大火,儘管有眾多生還的學生及家長指證,但迄今沒有官員承認曾說過那句話,就算有人在事後調查時承認,官方也要抹掉,事關這對本朝核心價值構成威脅。薊縣商場經理無官家護身符,除非此人「我爸爸是李剛」,又或商場既係薊縣稅利大戶,官府更長期收受賄賂,拿下這個經理治罪,不知會揭出甚麼爛污來,還是讓真相付之一炬更安全。不管如何,在大陸人命就是賤,權和錢都比人命重要。

再看四川什邡,五年前就是地震重災區,紅白小學校舍一垮到底,為死傷最重的的學校。真相當然不會有,早就被掩埋於瓦礫之中了。什邡劫數還未完,當地大型化肥廠在震後多次發生硫磺燃燒和液氨罐體洩漏,而這次政府沒有徵詢民眾意見就決定建造大型鉬銅企業,什邡人遂迸發壓抑已久的怒火。當局出動特警暴打群眾,致使多人死傷,其中十四歲的女中學生慘死街頭,於是激起更大民變。這次民眾的忍耐到頭了,其中九○後青年更悍不畏死。

繼廣東烏坎之後,什邡人贏了。政府通知:「我市部份群眾對項目環境不了解、不理解、不支持,反應強烈。為維護我市社會大局穩定,經市政府研究決定,你公司鉬銅項目從即日起停止建設。」措辭很清晰,剿是維穩,撫也是維穩,政權安全永遠第一。什邡礦藏資源多,政府幾年一換,屆屆都要政績要「雞的屁」(GDP),否則沒得貪,官也沒得升。民眾被告知「雞的屁」多,政府稅利也多,才能造福一方。一晃換了多屆政府,紅白小學的「萬人坑」那就是唯一讓人記住的公共設施。

猶記得陳光誠還在家裏劃地為牢被囚禁,記者曾到山東沂南公安局採訪,因來者是體制內官媒中人,關於陳光誠的報道也絕無可能見報,公安部門未加防範,於是記者看到了辦公桌上的文件,其指導思想赫然為:「保證政權安全;保證經濟安全;保證公共安全。」孰輕孰重,孰前孰後,一目了然。這正是天朝的核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