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28日星期四

陶傑: 似曾相識



世界漸趨瘋狂。第三次世界大戰的風險逐步增加,西方有人預測,未來二十年爆發核戰的或然率逐漸迫近五成。

很可怕的預警,希望不會成真。不錯,從人性正常推斷:戰後七十年,經濟起飛,蘇聯共黨帝國崩潰之後,東歐和俄國也加入了資本主義市場。人性之本,搵錢發財,享受美食和奢侈品,哪有好日子不過,偏要擲核武器摧毀世界之理?
道理是不錯的,但忽略了一點:像加拿大之天堂般美好的地方,也有變態殺手、虐貓殺人、殘肢寄給政府。如果手握核武器或軍事大權的領袖是個精神不正常的瘋子,又怎麼辦?

二十世紀的希特拉、史太林,不都是瘋子?至於毛澤東,最近大陸有文憲指出,其人生性多疑,有虐待和迫害狂,也是一名精神病人。

若有核大戰爆發,必定是精神病患挑起。極端的恐怖主義、極右的新納粹思潮、毫無理性的五毛憤青謾罵,大陸毛派擬就了奪權得政後,活埋二百名「公共知識分子」的大屠殺名單,「文革」癇瘋,隱隱重來,種種跡象,不就顯示了進入政治精神病的循環周期?

鑑古可以知今。二十世紀是一個偏激的世代。畢加索的畫,在沙田博物館展出,吸引一些市民參觀。畢加索的立體派出現於一九○八年。畫家第一次把畫面正式割裂,打破時空,一個女人有兩個鼻子、四隻眼睛,畢加索的立體派上接十九世紀末的頹廢派,像波特萊爾的詩、梵高的向日葵,二十世紀一開局,就是一堆偏激的嬰女文藝。除了立體派,又有野獸主義、達達主義,然後愛恩斯坦的相對論面世了。
這是什麼意思?意思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之前,歐洲就有了精神病的徵兆。看畢加索的畫,要連同那時的時代背景。立體派的出現與坦克的發明有關。坦克是種新的軍事重型機械,連同機關槍,造成第一次世界大戰,死亡數字空前兩千萬。機械工業的躍進,令差利在《摩登時代》裡演出的片段:人在快速的自動輸送帶前精神失常,拿着螺絲批和士巴拿手舞足蹈,人的心智被工業機械控制,今日重看,依然不過時。

畢加索的立體主義,預示了「偏激」、「戰爭」、「狂人」的世紀來臨。第一次世界大戰,俄國變色,偏激的共產社會主義分子列寧,武力推翻沙皇,建立第一個共產紅色帝國。列寧效法法國大革命,把沙皇一家十一口全部處決。革命的紅颷直捲中國,爆發五四運動,打倒孔家店,廢除文言文,然後一九二一年成立了共產黨。
偏激的風雷由歐洲開始,畢加索的立體派與遠東共產主義偏執狂的出現,百年呼應,完全是一場蝴蝶效應。中國的知識分子剛面對所謂列強瓜分的民族屈辱,義和團的暴力,已經夠偏激,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大毀壞、大破滅,把中國知識分子的心智向更偏激的極端推進。五四運動與中共的誕生是一對暹羅嬰,雖然「五四」的口號是民主與自由,但缺乏中國文化的 DNA研究,以當時領導的胡適和陳獨秀等二十六七歲稚嫩之齡,今日回顧,「五四」運動盲人瞎馬,夜半深池,一場悲壯的鬧劇,不把一個國家拖入浩劫的深淵幾希?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歐洲第一次世界大戰完了,梵爾塞和約,德國割地賠款,刺激德國的極端民族愛國主義情緒高漲,希特拉應運而生。兩次大戰之間,德國出現了威馬共和國的小陽春:一幫理想平和而講道理的藝術家和學者,在歌德的故鄉威馬,頒布了文化憲章:自由、人權、中庸,他們看到極左和極右勢力佔據了柏林,希特拉鼓動的愛國憤青,在街頭謀殺蘇聯滲透而來的德國共黨人馬,今天開槍,明天掉炸彈,無政府主義者與希特拉鼓動的五毛憤青,街頭肉搏,威馬共和國的知識分子倡導創作、關愛弱小,本來是德國回歸理性、避免災難的一個小陽春的一個難逢時機。

可是太晚了。偏激的業力無可攔阻。一九二九年華爾街股市崩潰,希特拉的國家社會黨,亂中上台,經濟一片破敗,威馬的「公共知識分子」和「文化人」,除了繪畫、寫詩、演話劇、開沙龍,對挽救經濟敗局全無幫助。這時希特拉應運而生了。財團和工業家紛紛捐款,威馬共和國崩解,德國走向納粹,為了洗雪國恥,促成德意志崛起復興,希特拉的民望如日中天,全民熱烈支持,以後的事不必多說。
今天的世界,與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環境氣氛極為相似:歐元失敗、經濟不景,歐美的 GDP前景與中國市場掛鈎。法國左翼總統上台,希臘和意大利都不肯勒緊褲頭,下一步必然是刺激歐洲極右勢力反彈。二十世紀歷史的命運,產生了一個精神病患者狂魔希特拉,今天的世界,也在靜靜等待另一個希特拉。

中國三月發生的事變,證明中國的政治亂局裡,有希特拉潛質的「強人領袖」人才遍地,而且這一次,差點就橫空出世。
分別在原子彈在一九四五年才發明,上一次上帝庇佑了人類,讓原子彈的主導權在美國人手裡。今天的世界更險象環生:美國不是核武器的壟斷者,冷戰時代的「恐怖平衡」,核武器成為避免共同毀滅的和平保障,此一理性環境,今日不再復有:拉登、查維斯、卡達菲,還有許多,看看他們扭曲的五官、喧囂的咆哮、充滿仇恨的口號言辭就知道是精神病患者的大小狂人。

在美國人發明的電腦網絡交叉感染着暴力的思想。二十一世紀如何能令人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