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30日星期三

盧峯:以燭光讓中國走出死胡同




二十三年不是一段短的時間。當年出生的孩子今天大概已大學畢業,投身社會工作。當年在天安門廣場及長安大街以血肉之軀抵擋軍隊、坦克,被無情殺害的學生及市民,今天只能是父母親友腦海中的回憶。當年在天安門廣場慷慨激昂反官倒爭民主自由的年輕學生領袖,今天大都流亡海外,苦苦掙扎。當年在廣場絕食希望緩和事態避免流血的四君子之一劉曉波,今天因為繼續要求民主自由的中國而被囚禁在東北的苦牢,妻子劉霞也像人間蒸發那樣不知所終。

可惜,二十三年長的時間沒有讓北京當權者改變態度,沒有讓北京當權者改變立場。不管是當時力主鎮壓的官員或是今天在位的人依然在說八九年天安門民主運動是場動亂,依然堅持血洗北京是正確的做法,依然認為開槍鎮壓換來了二十多年的穩定和經濟發展。剛出版回憶錄的前北京市市長陳希同雖然在書中大力淡化自己在六四鎮壓的角色及作用,稱自己在事件中只是傀儡,受上級擺佈;又說沒有誇大學運的威脅誤導鄧小平出兵。但他對六四鎮壓一點悔意也沒有,還堅持「天安門廣場一個人沒死」這樣的謊言。

至於現時在台上的中共第四代領導包括胡錦濤、溫家寶等雖然跟六四鎮壓沒有多少關係,更一再有傳言指他們可能會有不同的取態,甚至平反六四。但實情是中共領導層對六四始終沒有鬆口,更沒有鬆手,不要說平反六四,連讓人民多了解當年的情況也不容許,連善待六四死難者家屬也做不到。最近,「天安門父親」軋偉林就因為受不了北京當權者多年來的麻木不仁,不聞不問而以死抗爭,以自己的生命提出最嚴正的控訴。

面對這樣一個殘忍無道的政權,面對這些二十三年來都不肯認錯悔改的當權者,有些像候任特首梁振英那樣的人選擇打倒昨天的我,選擇失憶,選擇放棄人民與正義。不過,絕大多數市民跟梁振英不一樣,大家沒有被當權者嚇倒,沒有被當權者利誘,每年都堅決舉起手上的蠟燭以燭光照亮維園,以燭光表明我們沒有忘記,以燭光說明人民不會忘記。

沒有人知道我們對民主自由的堅持甚麼時候可以開花結果,但我們知道中國需要走上民主自由的大道,但我們知道八九民運點起的那點點民主之火不能熄滅。事實上中國近期的政局發展在在表明只搞經濟上的開放改革是走不遠、行不通的,因為社會已出現各種各樣不同的利益,已變得越來越多元化,一黨專政的體制根本解決不了,疏導不了。結果,一黨專政體制變成分贓體制,各級黨委、官員都乘機為自己及家人撈利益好處,令貪腐的情況比八九年時更嚴重,令貧富、官民的差距比八九年時更巨大,令民怨民憤更難以疏導。此外,一黨專政把很多巨大的矛盾包括地方與中央、派系之間的矛盾掩蓋着,以製造和諧穩定的假象。實情是內部權鬥無日無之,難以化解,隨時會出大亂子;薄熙來事件就是最明顯的例子。只有盡快平反六四,只有開展民主改革,中國才有可能擺脫一條腿走路的困境。就讓我們用手上的燭光讓中國走出一黨專政的死胡同吧!

孔捷生: 「殺二十萬,保二十年」已逾期了

六四忌日又近,與往年不同,就是中共剛經歷薄王案震撼,而民間又受陳光誠事件鼓舞,地火湧動,人心思變。二線城市貴陽民眾聚集紀念六四,套用官方對薄案定語,那是「孤立事件」,然而卻是一個訊號,提醒官民雙方:「殺二十萬人,保二十年穩定」的鎮國咒語已經逾期。

後六四二十三年來,中國確實大變,變成何等模樣?歷史學家黃仁宇把中國衰落的起點劃定在明朝萬曆十五年(公元一五八七年),其中重要原因是國家意識形態的腐朽以及官僚集團的同步腐朽,換言之,仁義道德之國家學說和泛社會的實際行為相去甚遠,官民皆然,他們內心都不信國家標榜的那套話語和規範,卻假裝相信。於是社會開始風化剝落和傾圮,這正是今日「盛世中國」的寫照。

全國人大代表最富的七十人,財產是美國兩院全體議員加總統、大法官、全體政府閣員財產的十二倍;中共中央委員九成都有直系親屬移居海外;中國民眾的消費從過去佔 GDP比重的百分之五十,跌至未足百分之三十五;薄熙來案更抖落出國家話語和政權本質的巨大反差,現實已荒誕到整治薄案已不能從貪腐角度着手,否則大家都受不了,於是只好以「孤立事件」名之。

不難推算,這輪政治震撼決不可能成為政改和重評六四的契機。倒有江湖傳聞,薄熙來篡權早有謀算,其中六四就是可能的政治資源之一,他曾擬篡位之後把六四定為「反腐愛國運動」,以攏天下民心。「反腐愛國」而非民主愛國運動,由此可見薄熙來與民主憲政絕緣,如說他有何貢獻,那就是加劇了中共統治合法性的危機。
縱觀大歷史,任何集權王朝均有自我毀滅的歸宿,試看世界上諸多顯赫帝國,莫不灰飛煙滅。中國歷代王朝都先是德不修,政不通,人不和,而後滑向自我毀滅的不歸路,外族入侵只是給其陵墓添上最後一抔土。中共「盛世」當前,袞袞諸公卻抱着末世情懷,紛紛轉移寶眷和財產,他們全力維繫這個體制,無非是對踞金字塔頂端的人最有利,而無關人民和社稷福祉。

然而六四這場記憶和遺忘的長期抗戰,人心終須戰勝強權,這是天道。如果薄熙來都念及六四是政治資源,習近平怎會想不到,他想到也不會去做,除非人民逼着他去做。六四香港維園的燭海,已經燃燒了二十二年,中國人已守望了二十二年,猶記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抗戰,亦八年而已,六四碧血沉埋的光陰卻三倍於此。天日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