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1日星期二

中國時報社論: 憤怒和無奈的勞動節



十多年前有本暢銷書《誰搬走了我的乳酪》,書中有兩隻小老鼠和兩個人住在有著豐富乳酪的迷宮裡。有一天,他們發現乳酪被人搬走了,兩隻心思單純的老鼠,立刻決定出去找新的乳酪;那兩個人則想等待,看有沒有人會把乳酪再搬回來。一陣子之後,其中一人發現乳酪已經不可能回來了,於是他也決定出去尋找新的乳酪,另一人則堅持繼續等待。結果如何,不難想像。

透過這個故事,這本書的作者史賓塞.強森提供的教誨是:「如果你不改變自己,你就會被淘汰。」這是全球化的影響力還沒有那麼強悍全面滲透的時代的勵志書。

到了《世界是平的》,作者湯瑪士.弗里曼直接警告他的美國讀者:「小時候我常聽爸媽說:『兒子啊,乖乖把飯吃完,因為中國跟印度的小孩沒飯吃。』現在我則說:『女兒啊,乖乖把書唸完,因為中國跟印度的小孩正等著搶你的飯碗。』」然而,跨國流動的工作何止讓美國的中產階級惶恐,事實是:全世界的工作者幾乎都陷入了「前有強敵、後有追兵」的壓力和恐懼之中。

人們發現,搶走乳酪的不是隔壁班的同學、不是隔壁的學校,競爭者甚至不在國境之內。乳酪不只是一個人的工作機會,而是一個企業、一個產業、一個城市,以至於,一個國家的生機。到了如此地步,勞動者的前景如何,似乎也早已超越個人夠不夠努力、夠不夠聰明的層次了。企業經營是否有效率、國家政策是否得當,有更為宏觀的影響力。

於是,五一勞動節愈來愈多悲情與悲傷的故事。台灣二十年前就在談產業轉型,但直到今天,勞動者還在與企業家辯論「血汗工廠是不是必要的。」更有甚者,非典工作者的人數還在不斷增加,例如,派遣工作、臨時工人數從二○○二年的七萬六千多人,上升到目前估計至少有九十萬人。據調查,派遣工的薪資只有正職工人的五十三%,其中,女性派遣工的薪資更是只有男性正職薪資的四成不到,可以說是處於嚴重受到剝削的狀態。儘管勞委員會在擬訂的勞動基準法中的派遣專章草案,規定使用派遣勞工人數不得超過雇用總人數的三%,然而,企業在經營成本的考量下,能否真正遵守規定,還是會以其他方式變通,實在令人十分擔心。

根據主計處調查,二○○一年,部分工時者的平均月薪差不多可達兩萬四千元左右,十年之後的二○一○年竟然降為不到一萬四千元!然而,並不是只有非典工作者收入減少,一般受雇者也是如此。勞工月所得低於基本工資的人數,二○○六年是五十七萬兩千人,二○一○年是七十二萬兩千人,占總就業人口八百萬的近一成;總受雇就業者中,更有超過四成、近三百六十萬人,薪資低於三萬元;換言之,有近半勞動人口的薪資遠低於平均薪資(主計處最新公布,二○一一年,每人月平均薪資為四萬五六四二元),這是多麼令人不安、震驚的現象?很多人真的不禁要問:到底這四萬多的均薪資是怎麼調查、計算出來的?怎麼我的真實情況差這麼多?

或許政府會說,已開發國家都在經歷高失業、低成長的窘境,但與昔日同為亞洲四小龍的新加坡、韓國相比,台灣的狀況也實在太糟了吧!根據統計,從一九九九年到二○一○年,十年間,台灣的國內生產毛額成長了二九.四%,但薪資平均僅上漲四.七%,同期間,新加坡成長了七○%,韓國則成長了六五%;台灣的大學畢業生平均起薪是兩萬四千元,這是二十年前的水準。為什麼經濟成長的果實沒公平反映在打拚的勞動者薪資上?去年瑞士洛桑管理學院調查,台灣企業主年度付出的人力成本,比起前一年下降了十二%,這真是台灣勞動者的悲哀:原來台灣企業的競爭力是靠犧牲勞工權益硬撐出來的。

馬政府已決定從今年起要編制「幸福指數」,試問,在薪資凍漲甚至倒退的情況下,人們要如何感受到幸福呢?馬英九即將展開第二任總統任期,無論如何,人民已經又給了四年,請務必下定決心,這四年一定要改善勞動者的工作條件、提高實質所得──別再讓每年勞動節只有滿滿的憤怒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