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11日星期三

陶傑: 革命和人性



法國大革命後期,革命的雅各賓派分裂,一時出了兩個領袖,一個是丹東,一個是羅伯斯庇爾。

丹東和羅伯斯庇爾都有辯才。兩人都是激進派,主張推翻皇室,把國王送上斷頭台。而且清剿貴族階級,切實的「還政於民」。

丹東和羅伯斯庇爾本來是親密的盟友,後來卻發生了分歧:丹東不想無休止地濫殺,主張「革命」和「專政」應適可而止,除了革命,新成立的法蘭西共和還需要經濟。但羅伯斯庇爾不同意,他認為革命如不徹底,皇權遲早復辟,加上歐洲的皇室大軍壓境,因為對「外國勢力」的恐懼,羅伯斯庇爾轉而在國內清剿「反革命」而洩憤:貴族殺光了,殺溫和的知識份子,殺在街頭異議政事的平民,最後,革命的丹東也被打成保皇黨的同路人,判處死刑。

丹東喜歡喝酒、玩女人,私生活一塌糊塗,羅伯斯庇爾則單身獨居,沒有嗜好,一天到晚思考他的革命道理。丹東的放蕩,羅伯斯庇爾的清教徒,完全不一樣,最後,丹東的淫亂和酗酒都成為罪名。

一七九三年四月,丹東的囚車路經羅伯斯庇爾的公寓,丹東抬頭,看見昔日的好友,窗戶緊閉,丹東大喊:「我的今天,也就是你的明天!」 果然,羅伯斯庇爾濫捕狂殺,人人自危,三個月後,議會政變,趁羅伯斯庇爾演講時派兵把他擒下。
丹東和羅伯斯庇爾,反目成仇,一半為了權力,另一半是性格的衝突,奮鬥時可以共患難,但奪得政權之後就不一樣了,人是會變的,革命的史詩,會變成仇恨的詛咒,英雄變成魔鬼,理想化為惡夢,古往今來,人性遵循愚昧和虛妄的軌道。

有人說,丹東比羅伯斯庇爾好一點,因為他愛紅酒和女人,比起乾澀蒼白的羅伯斯庇爾多一點點人性,但隋煬帝何嘗不沉緬酒色?尼祿也一樣,卻同時嗜殺。在一個亂世,鑑古而知今,一切都似曾相見。